林泽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瞳孔深处的光彻底冷了下去。

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

那支笔在他死前，曾被人掰断丢进垃圾桶。

现在，它却干净如新。

“看来，命运这东西，还真喜欢循环。”

他指尖轻轻转动笔杆，声音低到几乎融进空气。

【宿主，请立即开始与任务对象建立正面交流。】

“正面交流？”

林泽抬眼望向前排的谢临。

少年正埋头抄写笔记，白衬衫的衣角整洁地垂在座椅边。

他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柔亮的金色。

那样干净的模样，几乎能让人误以为他从来没沾过脏。

林泽忽然笑了。

“好啊，”他轻声说，“那我就先从‘打招呼’开始。”

他站起身，椅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教室安静了几秒。

而系统的声音，却在这短短的静默中，微微抖了一下。

像是……被某种情绪干扰。

林泽提着书走到谢临的桌旁。

阳光顺着窗沿落下，照亮了少年的侧脸——

那张脸他曾在血里、梦里见过无数次。

“班长，”他语气温和且卑微，“我笔没水了，能借一支吗？”

谢临抬头。

那双眼干净、明亮，却在落到林遇身上时，瞬间蒙上不耐与嘲弄。

他懒洋洋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

“哟，还能说‘请’啊？真少见。”

身旁几个男生笑出声。

他们的笑声不大，却像刀子一样一声声划在空气里。

“行啊，你要笔？”谢临随手从笔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手中转了几圈，

然后在林泽面前轻轻一抛。

笔落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自己捡吧，”他笑着说，“反正你离地面挺近的。”

几声压低的窃笑在教室里炸开。

他们看着那张圆润的脸、看着那双手微微颤抖，

笑意里带着青春的恶意。

林泽弯腰。

指尖触到笔的瞬间，他抬起头——

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静静地望着谢临。

平静、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湖。

谢临心头一阵莫名的发凉。

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他短暂地忘了呼吸。

林泽直起身，把笔轻轻放回桌上。

声音平稳：“谢谢班长。”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

周围的笑声逐渐散去，只剩下笔尖划纸的沙沙声。

但没人注意到——

林泽写下的第一行字，是那天湖面裂开的声音。

【幸福值：0。】

他在心里轻声笑。

“没关系，很快就会有了。”

课间铃响。

教室里的人一贯而出，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角落。

阳光慢慢往他脚边退去，

那支蓝笔静静地躺在桌上，笔帽上印着“谢临”两个字。

林泽拿起笔，轻轻摩挲着那个名字。

手指划过那道压痕，像在描摹一场旧梦。

“幸福值……要怎么增加呢？”

他低声喃喃，唇角泛出一丝弧度。

“也许……要先从一点‘惩罚’开始。”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起几张作业纸。

窗帘掠过光线的一瞬间，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就像一只耐心等待的捕猎者。

而在他脑海深处，系统的声线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那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纹。

【……检测到异常干扰。】

【任务稳定性：下降2%。】

林泽抬眼，看向窗外的天。

冬天的阳光亮得刺眼，却一点都不暖。

他静静地靠在座椅上，目光冷漠而平和。

“别怕，”他在心底对那个系统说，

“我不会破坏规则。”

——我只会重写它。

教室门被推开。

谢临拿着水瓶走了进来。

他路过林泽身边，肩膀微微擦过。

那一瞬，林遇侧头，看着他。

笑容轻微，却让人毛骨悚然。

“班长，”他语气温柔，

“谢谢你的笔。很好用。”

谢临愣了一下，本想讥讽几句，

可当他迎上那双眼时，喉咙却突然发紧。

那是一种直觉的恐惧。

像被什么看穿，又像是——被预告了结局。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远。

林泽重新低下头，继续抄写那份试卷。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极轻，

却在那一刻——像是冰面被重新敲裂的第一声。

【幸福值：-1。】

【系统错误：检测到宿主情绪异常。】

【建议调整目标——】

电子音突兀卡顿了一下。

林泽抬起眼，语调平静：“怎么？你也会怕？”

屏幕一闪，一行行代码像受惊的鱼群般溃散。那机械的声音重新响起，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失真。

【……警告。宿主请勿干扰系统运行。】

“干扰？”

林泽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擦去掌心的一点粉笔灰。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幸福——究竟是指‘他的’，还是‘我的’。”

教室外风掠过树梢，窗影碎裂成一地光。

系统沉默了五秒，像是在评估风险。

【任务继续。】

林泽垂下眼帘，那抹笑意彻底收起，只留下被阴影切割的冷白侧脸。

他抬脚走出讲台，每一步都像是在测量一场复仇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