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

三十几双眼睛刷地转过来。

风扇吱呀转，粉笔灰在光柱里飘。

英文老师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

"Kaelen，新同学，坐那里。"

他走过去，书包带勒得肩膀发麻。

经过第三排时，Seven正低头在练习本边缘画樱桃汽水口红的小图案。

她没抬头，刘海垂下来，挡住半边脸。

Kaelen闻到一点薄荷混着洗发水，和第九次厕所里她最后呼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脚步顿住，胸口第九道疤猛地抽痛，像有人拿钝刀在里面搅。

他坐下。

斜后方，四十五度角，刚好能看见她侧脸。

她咬着笔帽，耳机线从袖口钻出来，鼓点声很轻。

Kaelen把书包放桌下，拉链没拉好，黑色笔记本一角露出来。

老师敲白板。

"Turn to page 47."

翻书声哗啦啦响成一片。

Seven翻页时，笔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到Kaelen脚边。

她弯腰，头发扫过他小腿。

Kaelen捡起笔，递过去。

指尖碰到她指尖的一瞬，疤又烧了一下。

她抬头，第一次正眼看他。

眼睛很亮，睫毛在灯下投出一排细影子。

"谢谢。"

声音轻，却带着一点沙。

Kaelen喉咙发紧，挤出两个字。

"不客气。"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她笑了一下，嘴角弯得浅，露出一点虎牙。

然后低头继续画口红。

Kaelen盯着她后颈，衣领下隐约有一道极淡的粉痕。

第九次回档后，她脖子上出现的第一道浅疤。

他指尖发抖，悄悄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4月12日，她还活着。

上午十点二十，下课铃响。

学生冲出教室，拖鞋啪嗒啪嗒踩过走廊。

Seven被闺蜜拉走，经过他桌边时，闺蜜大声说。

"中午去食堂吃海南鸡饭不？"

Seven点头，耳机线晃来晃去。

她走远了，薄荷味却留在空气里。

Kaelen低头，胸口疼得弯下腰。

他掀开校服，第九道疤已经裂开，血渗进白衬衫，晕开一小片深红。

他用手指按住，血从指缝溢出来。

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有人轻轻敲了敲他桌子。

他抬头。

另一个Kaelen站在那里。

一样的校服，一样的身高，连左肩微微下沉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只是眼睛下面青得更重，嘴角挂着一点笑，像在看笑话。

黑化版用口型，无声地说。

「第九次了，你还坐她斜后方？」

Kaelen没动，右手在桌下攥紧。

黑化版弯腰，凑到他耳边，呼吸冰凉。

「这一轮我坐在最后一排，能看见她后颈。」

他顿了顿，笑得更大。

「能看见你看她时候的眼神。」

Kaelen猛地抬头，疤疼得眼前发黑。

黑化版已经直起身，慢悠悠走了。

「慢慢玩，Kaelen。」

他转身走出教室，背影和Kaelen一模一样，连走路时鞋底蹭地的声音都相同。

中午十二点十五，食堂。

热气蒸腾，咖喱味和椰浆饭味混在一起。

Kaelen端着盘子，站在人群里找Seven。

她在角落那桌，和三个女生挤在一起，吃得慢条斯理。

她夹了一小块鸡肉，沾酱油，送进嘴里，嘴角沾到一点酱汁。

她伸舌尖舔掉，动作很轻。

Kaelen的盘子边缘被他捏出五个指印。

他低头，发现自己盘子里装的全是芒果饭。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芒果了？」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讨厌芒果了。

代价又收走了一段记忆。

他端着盘子往她那桌走，脚步越来越慢。

黑化版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手里也端着一盘一模一样的芒果饭。

他冲Kaelen笑了一下，先一步走到Seven桌前。

"这里有人坐吗？"

声音比Kaelen轻快，带着一点勾子。

Seven抬头，看见黑化版，愣半秒。

"没人，坐吧。"

她旁边女生挤了挤，给黑化版让位置。

Kaelen站在三米外，手里的盘子开始发抖。

芒果饭的甜腻味冲进鼻子，他胃里翻江倒海。

黑化版坐下，刚好和Seven面对面。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芒果，送进嘴里，冲Seven笑。

"甜的，你要不要尝？"

Seven摇头，笑了一下。

"谢谢，我不太吃芒果。"

Kaelen的指甲陷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瓷砖上。

没人注意到。

食堂太吵，风扇太响，热气把所有声音都搅成一团。

下午两点，自习课。

Kaelen坐在斜后方，盯着Seven后颈那道淡疤。

黑化版坐在最后一排，盯着Kaelen的后颈。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把三个人影子拉成长长的三角。

Seven突然回头，撞上Kaelen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耳根慢慢红了。

然后低头，在课本边缘写了一行小字。

Kaelen看不清。

下课铃响。

Seven收拾书包，笔袋没拉好，一支樱桃汽水口红掉出来，滚到Kaelen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指尖再次碰到她指尖。

这次疤没那么疼，反而像被什么轻轻吻了一下。

她接过口红，小声说。

"你叫Kaelen对吧？"

他点头，喉咙发紧。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轻。

"刚才……你一直看我吗？"

Kaelen没来得及回答，黑化版从后面走过来，手搭在Kaelen肩上，指甲掐进肉里。

"他当然看你。"

他笑，声音清亮。

"他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Seven愣住，脸彻底红了。

她低头抓起书包，匆匆跑出教室。

门在身后关上，风扇还在转。

黑化版松开手，Kaelen肩膀已经青了一圈。

他低头，在Kaelen耳边说。

「还有七天。」

「这一轮，我先下手。」

放学后，暴雨又下了起来。

Kaelen站在教学楼门口，看Seven冲进雨里，校服外套举过头顶。

黑化版撑着一把黑伞，跟在她后面三米远。

伞沿滴水，像一道幕布。

Kaelen低头，发现口红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攥在手心。

盖子没关紧，樱桃汽水的甜味往外冒。

他把它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远处，Seven回头看了一眼。

雨幕太密，她什么都没看清。

但那一瞬间，她脖子上的第一道疤，又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