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7

控制室灯光惨白，邓璇把酒杯放在桌上，冰块撞出清脆一声。

他没急着开口，只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环形屏幕同时切换，三十多个监控画面缩成一个：

新山市区主要路口，宗教警察的绿色装甲车正像潮水一样涌进来。

最快的车队，预计十九分钟后抵达零号楼。

邓璇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在聊天气：

“给你两条路。”

“第一条，把你妹妹交出来，我保你们兄妹今晚登上一艘去新加坡的快艇。明天太阳升起前，你们会在赤道另一边喝咖啡。”

“第二条，你妹妹继续躲，我保你父亲在ICU多活三天。三天后，林氏所有离岸账户自动解冻，钱归你，人归我。”

他顿了顿，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睛。

“选吧，靖南。三分钟。”

林靖南站在原地，冲锋衣滴着水，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血水。

他没问“为什么是我妹妹”，因为他知道答案。

林靖萱，二十二岁，林氏唯一还能生孩子的血脉。

圣盟党要的不是钱，是下一代，是下一代必须姓林、必须听话。

他只是低头，从阿紫手里接过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后巷垃圾车，车牌JQK 1314，钥匙在左轮胎上面。”

落款是阿紫的唇印，血做的。

12:29

阿紫把MP5塞回他手里，枪管还烫。

“七发子弹，省着点。”

她声音压得极低，“邓璇骗了你，宗教警察只有十七分钟就到。”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垃圾车里不只有你妹妹，还有一颗定时炸弹。

邓璇要的，是林靖南亲手把妹妹送上绝路，然后彻底崩溃。

阿紫抬手，替他把湿发拨开，指尖在他额角停了一秒，像告别。

“跑吧。”

“这次别回头。”

12:31

后门被推开，雨像瀑布倒灌进来。

林靖南冲进巷子，脚下全是碎玻璃和腐烂的纸箱。

巷子狭窄，最宽处只能侧身通过，两侧货柜高耸，像两堵会呼吸的墙。

雨水从头顶倾泻，把他冲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咬牙狂奔，每一步都踩出水花。

五十米外，垃圾车孤零零停在路灯下，车牌果然是JQK 1314。

车厢门半掩，里面黑得像张开的嘴。

12:34

他贴着车身靠近，枪上膛，保险打开。

车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驾驶座上坐着妹妹林靖萱，双手被胶带绑在方向盘，嘴被封住，眼睛哭得通红。

看见他，她拼命摇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

副驾上放着一个金属箱，红灯一闪一闪。

倒计时：00:14:59

00:14:58……

林靖南的疤瞬间烧得他眼前发黑。

他扑过去，一把撕掉妹妹嘴上的胶带。

“哥！”

靖萱声音嘶哑，“他们说只要我坐这儿，你就会来……他们骗我！”

林靖南没时间安慰，蹲下身查看炸弹。

C4，军用级，触发方式是车门关闭＋引擎启动双保险。

只要他开车门带妹妹走，或者直接启动车辆，炸弹立刻引爆。

而宗教警察的脚步声，已经从巷口传来。

12:37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进驾驶室下面，摸到一卷胶带和一把老虎钳。

阿紫留的后手。

他用牙咬断胶带，把妹妹的手腕死死缠在自己左腕上。

“听好，”

他抬眼，看见巷口绿光闪烁，宗教警察第一辆装甲车拐了进来。

“哥！”

“闭嘴，抱紧我。”

他用老虎钳剪断方向盘下的引线，火花四溅。

倒计时跳到00:11:11，然后定格，不再动。

但他知道，这只是把双保险变成单保险。

只要车门一关，依旧炸。

12:40

他把妹妹扛上肩，枪口对准车门铰链。

砰！砰！

两枪，铰链炸断，整扇车门被他踹飞。

炸弹红灯疯狂闪烁，却没响。

他扛着妹妹冲出垃圾车，雨水把两人都浇成落汤鸡。

巷子尽头，绿光越来越近。

他回头，看见货柜顶上站着一个人。

黑雨衣，兜帽压得很低，手里举着那面黑底金虎旗。

那人冲他轻轻抬了抬下巴，像在说：

往这边走。

12:43

林靖南没犹豫，扛着妹妹冲向货柜。

那人从四米高跳下来，落地无声，雨衣掀开一角，露出腰间一把开山刀。

他把刀插进货柜锁扣，三两下撬开侧门。

“进去。”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柔佛华语腔。

林靖南认出他，老鬼。

三年前爆炸案里，把他从火场拖出来的人。

货柜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条窄窄的铁梯通向地下。

老鬼最后进去，随手把门带上，锁死。

头顶传来装甲车碾过的轰鸣，像世界末日。

12:46

铁梯直通零号楼负五层，真正的地下赌场核心。

门一开，热浪、雪茄烟、荷尔蒙、血腥味扑面而来。

老鬼把林靖萱放到地上，撕掉她身上的胶带。

妹妹扑进林靖南怀里，哭得说不出话。

老鬼点了一根烟，递给他。

“邓璇在等你。”

“但我建议你先换身衣服。”

他抬手指了指林靖南胸口，冲锋衣被雨水浸透，疤的形状清晰地透出来，像一条蜈蚣在爬。

林靖南低头，把妹妹抱紧，声音低得像从胸腔挤出来：

“带我去见他。”

老鬼吐出一口烟，笑了。

“先活过今晚再说。”

他转身，带着他们消失在赌场最深的走廊尽头。

头顶，宗教警察的靴子声正在一层层砸下来。

而零点已过，整座城市正式进入最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