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你何必呢?我不放死也不放!
最后更新: 2024年12月15日 下午5:00
总字数: 3791
「這都什麼事啊!」
「防火防盜防帝君嚶嚶嚶……」晏師心疼死他的酒了,自己都捨不得豪飲,每天順一點點一點點地填充他的小倉庫,結果進了賊,直接少了大半的好酒……欲哭無淚。
他有想過雪醫來了,可能要跟他拿點來喝,一點他並不是給不起。
但沒想到,被偷了家的,竟然是帝旭這傢伙,兩人都意想不到的。
雪醫也是很頭疼。自從帝旭回來,頻頻做出失格之事,變得不像帝君了,簡直就是一個戀愛腦小屁孩。印像中帝旭从不嗜酒,有小酌,卻从来没见过他喝成这样。他印象里的帝旭,是天之骄子,是神界上界的骄傲,是名聲赫赫的戰神殿下,是集萬千榮譽於一身的閃耀的存。他是九重天上少數可以與初神馳名的存在,可說絲毫不遜初神半分。在很多人的眼里,帝旭清绝矜贵,温文儒雅,清高獨傲,从不言败,从不退缩,也从不颓靡落败。
然而现在,他卻露出完全相反的一面。
堕落、颓靡、沮丧、落寞与悲伤。
帝旭躺在地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一手随意搭在眼上,悶悶的声音带着湿意,喃喃地说着:「是我錯了,是我把他推開……現在他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卻不知道怎麼辦……」
「我明明知道,不能让他陷入那样的流言蜚语,被他人的流言推进万丈深渊……」
「即使拒绝了他……他也不願意放棄……他甚至將他的心都掏出來給了我……」
「我已經打算冷落他了,可、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去靠近他……」
「他那晚哭的那样厉害,大概是真伤透了心……」
他陷入了往日的回憶裡,似乎還被困在了找不到上邪琅玕的時候,又或者他已經找到了,可是不知道上邪琅玕跟他說什麼刺激到他了,他拒絕想起自己已經找到邪君這件事。
講明白了就是在自欺欺人唄,借酒消愁者都是這樣。
雪醫和晏師心裡了然,卻無法說什麼,他們是外人。
帝旭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只覺得胸口疼得好像撕裂開來般,捂著胸口捲縮了起來。
耳邊恍惚傳來模糊的聲音,是上邪琅玕。
他說:「我和你並不合適,我們之間就是個錯誤。」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向他的心口。明明没有血,他却被猝不及防地伤到,整个心脏疼得都麻了,连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他离开得多么决绝,大概是真不想见到他了。甚至,他连一丝他找到他的可能性都不给。
他們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怎麼上天連個挽回的機會都吝嗇施捨給他……
那一晚,帝旭喃喃自语了很多很多话,有清晰的、有含糊的、甚至最后带了隐忍的哭腔,低沉、压抑。他似在追憶、在懺悔、在道歉、在哀求。
在一旁目睹一切都雪醫和晏師也不忍地輕叹了声。最后待他發洩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趕緊把他送回了紫竹屋後也沒久留,安置好一切後就離開了,不打擾他。
那晚帝旭很難受,即使把肚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残留在身体里的酒精还是蹿上脑袋,使得他整个神经都是麻痹恍惚状态,但他还是睡不着。
他起床走到旁边的櫃子旁坐下,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錦盒。那里頭有他珍藏的东西。他打开盒子,裡頭有一個畫卷,从里面拿出那畫卷,他小心翼翼地打开。
是那個美人畫卷,上邪琅玕的美人畫卷。
時光飛逝,仍然赤红热烈——
清冷的燭台,火光洒落,男人半边脸陷入光中。光折射进男人的眸眼中,光被揉成了细碎,最后只剩下破碎的光点。男人静静地看着那张美人圖。或许从现在开始,他们之间的岁月和地理鸿沟,已经在帝旭拒绝上邪琅玕告白的那一刻开始,龟裂成渊。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永远跨不过那万丈深渊,奔向邪君的面前。
他就一直盯著那畫像中的人,發起愣。
大概是长时间不眨眼,眼眶微微酸了吧。
有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滴落,坠在桌面上。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血紅的畫,模糊的視線映出一片腥紅。
對不起。
是他的错。
对不起。
活了千百年,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挫败过。那挫败后痛苦,像是导进身体的电,一点、一点地麻痹他全身,在他意识到的瞬间,已经来不及,只剩下与痛苦抗争的漫长岁月。那一晚,一向洁癖的他,不顾地上的脏污,落寞地坐在窗邊,望着湿润惨白的月色,猩红了眼眶。
*
半夜五更天,守夜和尚在寺廟敲了三聲的鐘。
天色昏暗,沿路的油燈燭光照出了走來角落處的一隅光明。
上邪琅玕就這樣呆坐在窗邊坐了一夜,聽到鐘聲的時候愣了一下,坐久就要起身,不知為何心下一動走出了房間。他朝著酒窖的方向盯了很久,最後還是邁開了腳步,走向楼梯,作势踏步走上去,突然看见转角处站着一个人。
上邪琅玕脚步顿住,抬眸看去正好撞入一雙泛紅的金眸,心下一顫。
帝旭站在转角,整个人陷入黑暗中,像是一座孤独的神像,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沒人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望著的方向,一直是他房間的房門處。
借着燭火的余光,男人的金眸折射出一抹光亮,正定定地注视他。周身散发出孤寂、肃穆和寂寥的气息,那气息汇聚成的孤独让他看了都心疼。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心疼,上邪琅玕转过身面向他,态度还是很冷漠:「很晚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卻被一股力道拉住。
「琅琅。」
男人跨步上前,抓住他手,望着他冷漠又疏离的背影,心像是被刀扎了一样。
他深呼吸着,身体隐隐颤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卑微到极致。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楼梯间的灯光折射过来,在转角处拐弯,投下一片阴影。帝旭站在转角处,半个身体没入黑暗中,在话落的刹那,紧紧注视他的眸子微微颤抖。
他在期待他的回答,同时也很紧张他接下来的回答。
上邪琅玕回眸,落在他身上。
靠近了,上邪琅玕才發現他一身酒氣,渾身都濕透了在這裡吹著冷風。
但,這又怎麼樣?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变得寂静,就白日雨水凝聚在枝叶上水珠的滴落声都清晰可见。
上邪琅玕眼帘敛下,注视他抓着的手,声音是毫无情绪的冷漠:「放开我。」
男人身体一颤。身体里像是生出了一股偏执,他不想放開。见他没松手,上邪琅玕试图挣扎,发现他越挣扎男人抓得越紧。最后,他选择放弃。
上邪琅玕敛起眼,正视他的眼睛,呼吸微沉:「帝旭,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男人眸色一刺,喉头滚了滚,還沒說什麼,上邪琅玕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已经不可能了,帝旭。」他淡淡地笑着,笑得凄烈又无奈,「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和你並不合適,我們之間就是個錯誤。」他眸色一定,敛去唇边笑意,语气镇定又冷漠,「帝君,你一直是個理智的人,及時止損的道理你也懂,你現在是在作甚?你難道想一錯再錯下去嗎?」
帝旭呼吸一窒,他竟說不清,也說不出什麼來反駁。
「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没错。」上邪琅玕依旧笑得温柔,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激不起他任何的其他情绪,「你我都有权利选择喜欢的人,我不能强迫你喜欢我,同样……你也不能强迫我现在做出选择。我花了千年才懂的道理,你千年前就明白了不是嗎?」
「現在的你于我而言,不再重要。」
上邪琅玕手臂上紧握的手逐渐垂落,帝旭收回手,上半身弓着,整个人陷入极度的哀恸和无力中。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說過的那些話壓彎了腰。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瞳孔一縮,唇角卻是逐渐往上扬,笑了出來。明明在笑,可眼里的悲伤浓烈,語氣裡滿是自嘲:「是,都是我做的……我真是该死啊,我有罪……本以为全是为你好,然而却是把你推得更远。千年前全然沒有顧及你的感受,現在你對我不滿,甚至不願與我沾染任何干係也是對的……你心中有氣也是應該……」
「琅琅……是我錯了!」他抬起微紅的眼,注视他:「在你最难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只给你困扰和痛苦,抱歉。」
上邪琅玕没说话。然而垂在腿侧的十指已经收紧,修长的指甲用力地抠着皮肉,仿佛不知道疼。即便帝旭的道歉在他心裡激起了千層浪,他也不能表現出來,不能再給他任何機會去傷害自己!
「說完了,就回去吧。」上邪琅玕只是斂眉,淡淡地道。
「可是琅琅,我們已經錯過千年了,已經錯過太久太久……」他上前,脚步踉跄。
昏暗中,他抬手,慢慢地伸过去。他想抚摸他的脸。那是他最爱的人,如今正站在他面前,他却连抚摸他的资格都没有。
上邪琅玕没有动,视线紧紧盯着那只手。可是,男人的手在距离他脸只有几毫米处,生生停下了。他看着他笑了,慢慢地收回手,无力地垂落:「我愿意为之前拒绝你的事赎罪,不管你骂我打我还是对我怎么样,我都愿意承受,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话尾猛地一顿,上邪琅玕听出他呼吸都沉了几分——「给我一次拥有你的机会,可以吗?」
胸腔里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开始泛疼,上邪琅玕眼睑紧了紧,望着他,后退一步。他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他那么容易因各种现实愿意拒绝他,放弃他,那么以后呢,是不是又因为一些事情就轻易说地拒绝了?他不想去尝试,也不敢再去尝试那一次一次被拒绝,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苦。那种痛苦,他尝一次就够了。
上邪琅玕紧咬牙关,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重述:「帝旭,何必呢?」
「我不放,死也不放!」
男人声音微颤,像是隐忍到极致。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随你。」
上邪琅玕随意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帝旭望着他急促、仿佛生怕与他沾上一丁点关系的背影,冷嘲地笑了声。
「沒有你,我與死了有何區別?」
「那我何不如,以死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