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 命运的连接点之——最后的僧人
最后更新: 2025年11月25日 下午9:35
总字数: 3560
沙僧操着小夜叉的身体扑来时,空气像被他硬生生撕开。
那速度——根本不是沙僧该有的。是夜叉的凶,是夜叉的疯。
像整个世界都来不及反应,只有杀意先撞到脸上。
张恬只退了半步。
半步就够。
她的眼神冷得像死井底下泡了三十年的水——连尸体都不愿碰的那种冷。
锋利的黑爪擦着她的颈侧滑过。
空气都被划出一声细碎的尖鸣。
她的指尖轻轻一抖——
不是害怕,而是神经记住了痛苦是什么味道。
那些画面不请自来,在她脑里炸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忆闪开——血色的雾、夜叉的影、不能被遗忘的杀戮】
浓雾像被血浸过,颜色暗得不正常。
夜叉从雾里走出时,两只爪子拖着一具“已经不能叫做尸体的东西”。
那是她的同伴。
一个她之前还笑着说“明天教他抓野兔”的人。
脊椎被折成反方向,像是被硬生生捏碎后再折回去。
头歪着,一边眼睛掉出来挂在脸颊旁,摇来摇去。
血不是喷的,是“沸腾着滚出来的”。
夜叉抬头时,那双充血的眼——
不是没有情绪。
是“只剩杀戮”。
像是一口黑井,映不出光。
他把尸体像垃圾一样扔在她脚边。
“啪”的一声,比心跳还响。
接着他笑。
嘴角裂开到耳根。
那笑声像生锈刀片在玻璃上刮。
逃。
那个字一出现,就像玻璃碎屑顺着心脏往下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虽然脑袋在回忆过去,但她的表情没有一点波动。
锋爪再度袭来。
她抬手格挡,动作狠、准、残忍到像是要把对方整支手拆下来。
她翻腕,反手、切颈——
距离只剩半寸。
再半寸,小夜叉的头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她停了。
不是犹豫。
是她听见了——
「张恬……不要杀他。」
是小翠的声音。
像把温热的手按在她冰到裂开的意识上。
张恬的眼神瞬间从“杀意结冰”变成“克制到快要爆炸的冷”。
那种冷,让周围空气像被掐住。
「……知道了。」
她声音轻得像一片掉下来的灰,却比命令还要重。
差一点。
她差一点真的杀了。
幸好小翠开口。
但她的动作没有停。
她的手从破颈的杀招转成——
不会致命,但绝对会痛到撕开灵魂的招式。
她的膝盖精准撞进小夜叉腹部。
角度狠得离谱,力度大得足以让小夜叉意识震到差点断线。
却不会伤到任何“要命”的地方。
那一瞬间——
第二段回忆一闪而过——
—— 她把同伴抱在怀里。
——血从指缝不停漏出来。
——「你为什么……来不及……」
——「你救不了所有人……」
那些声音不是回忆,是钉子。
一根一根钉进脑子。
“这些画面”插进她脑子里,却没能让她的表情出现任何裂缝。
痛不会让她软弱。
只会让她更清醒。
夜叉的身体在她手中像块甩干的破布,只能瘫软无力的趴在地上。
眼神已经没有之前的杀气。
她扣住他的手腕,用几乎贴耳的声音低声说。
「沙和尚,再提醒你最后一次。」
她俯视他。
眼神是审判者,不是救赎者。
「你师父死透了。」
空气一瞬间冷得像掉进海底。
「想报仇?那就给我冷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夜色落下来的时候,我的呼吸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锋利了。
火光跳动,把我们几个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薄——
像被命运拉扯得快断掉的线。
沙和尚占着小夜叉的身体,缩在火堆最外圈。
整个人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
不动、不语、不敢抬头。
猪八戒倒是一直在偷看我。
不。
是看 “我们”。
像是在确认现在坐在火光里的,到底是他认识的小翠,
还是那个他始终说不上名字,却让他发毛的“另一个她”。
他当然不知道——
我们两个都在盯着他。
小翠在我意识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今天我又会……失去两个重要的人……」
我没回。
我的手指还残着刚才杀意被硬生生拉回来的颤抖。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股颤意,是克制,还是遗留的怒。
黄袍老人早逃成一阵风。
他愿意放了猪八戒,只因为他知道——
若不放,他绝对逃不掉。
他怕。
怕我这个他无法看透的变数。
火光舔着地面,爆裂的声响像轻轻啃着夜。
我闭上眼。
小翠又唤我。
「……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让自己沉进火焰的闪烁里。
篝火外的风声在夜里格外空旷。
在那不动声色的光里——
意识被带回“小翠”的过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时候,我的名字叫小翠。
我们只是几个人,结伴,只为了活着往前走。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往深渊前进。
那一夜,我们遇见了猪八戒。
他油腻、好色、嘴碎——
跟现在一模一样。
也,像现在一样,
很好救人。
我们还未来得及对这个妖怪产生完全的信任,
生活就用一种最粗暴的方式,把我们推回绝望里。
夜叉来了。
不是跑。
不是冲。
是——坠入我们身边。
像一块被黑暗掏空的肉,从夜里掉下来。
下一秒,同伴的尖叫撕开营地。
夜叉残忍得不像妖,更像某种被折断理智的“东西”。
它扑进我们的队伍,轻松得像在割草。
撕裂声、骨头断裂声、肉被扯开的黏腻声——
混在一起,比恶梦更真实。
我看着队伍被一刀刀削成零件。
同伴的头滚到我脚边时,我甚至听见另一位同伴被活生生拖进浓雾的声音。
而夜叉——
它的眼睛充满着红色的血的。
它的血性,连风经过它身边都沾上了血腥味。
我们谁也反抗不了。
只能倒下、尖叫、摔碎。
猪八戒挡在我前面。
九齿钉耙像风车一样旋。
他每救一个人,就被夜叉在他背上补一爪。
即便这样,他还是站着。
一直站着。
直到最后,只剩下我——
被他护在身后。
他开启真身,也还是被硬生生折断两根肋骨。
他喘得像要把肺都吐出来,却仍然背起我狂奔。
在黑暗中摔倒无数次,
每一次他都用身体护着我,不让我碰地。
我们一路逃,一路流血,
同伴的尸体被甩在我们身后的夜里。
那晚,我觉得我们两个早就死掉了,只是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天亮。
猪八戒变回原形,瘫在树旁,眼神空得像被掏走灵魂。
他抬起头,看着染满血的天色,说了一句:
「……他们都死了。」
我当场崩溃,哭到声音都沙哑。
那之后,我们拖着破碎的命往前走。
天一亮就走,天一黑就怕。
直到那个海边。
看到一个僧人抱着另一个只剩上半身的僧人在痛哭。
那便是沙僧与唐僧。
血从唐僧断掉的腰涌出来,袈裟被浸得像一块湿布。
但他的脸,却平静得像只是轻轻入睡。
沙僧几乎濒临崩溃。
他不停地给唐僧输入灵力疗伤,甚至用自己的寿命去吊着唐僧的呼吸。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唐僧抬起手,摸着他的头。
那画面刺得我一辈子忘不了。
像安抚一个哭泣的孩童。
「不是你的错。我早有这一劫……」
唐僧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明。
那时的唐僧,对我说了许多。
「天庭将陨,佛门难逃……黄眉已掌权……天帝与他勾连,默许吞噬……」
他还说他曾亲手赶走了一直舍命保护自己的大徒弟。
这是他这一生最大、最深的悔恨。
「我最放不下的是他……悟空……」
悟空在花果山被黄眉的人种袋吸走。
金刚不坏之身让黄眉无可奈何。
于是他被困进无尽幻境,用疯、用碎、用绝望一点点折磨。
最后,在三清与众仙妖的围攻下——
悟空的精魄被打散,六根飘散天涯。
天帝手握其中一根。
其余五根,落入凡间。
唐僧那只布满血污的手抓住了我的袖子。
「若能集齐六根……或许他便能归来。」
他眼里没有恐惧。
只有一个濒死之人对未来最后的托付。
那天,唐僧在我们怀里断气。
沙僧哭得像天都要塌。
猪八戒也哭,笨笨地,却真。
而我——
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资格。
再也没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现实。
篝火在夜里炸开小小的火花。
沙僧(小夜叉的身体)坐在火堆阴影之外,不敢靠近光。
像怕光会照出他心里的破洞。
猪八戒依旧偷偷瞄我,
像在想着什么时候才会换成另一个“她”。
他有太多东西想问了。
风吹动树叶,发出细碎的窸窣。
我知道——
过去的东西,再怎么尖叫,都叫不回来。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现在。
把“他的故事”推翻。
我抬起头,看向夜空。
六根——
我全都要拿回来。
无论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