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他竟然说他考虑好了，想去陆地上看看你曾经生活的地方，顺便看看你以前提起过的海神节。他说这句话时，连自己都感到惊讶。更令他意外的是，你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有些兴奋地开始计划路线，就像多年前你带着期待前往海神节一样。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吹过广场，五彩斑斓的祭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庞大的神像高高耸立，俯瞰着这片因祂而欢腾的土地。钟声悠扬回荡，宣告海神节仪式的正式开始。

你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教主登上高台，带领信徒们吟诵祷词。广场中央摆满了供品，珍珠、贝壳、甚至有活生生的小鱼在水盆里游动，象征着海洋的馈赠。人们虔诚地跪拜，举起手臂，随着教主的引导，口中不断重复着赞美的诗歌。

身旁的祁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开口，连眼神都没有半分波动。可你总觉得，他的沉默里藏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今日穿着你特意给他挑的衣服，低调的深色长袍衬得他身形修长，精致的五官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深邃。他静静地站着，仿佛这喧闹的人群与他无关，唯有海风偶尔吹起他垂落的发丝，证明他仍然真实地存在于此。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你短暂的出神。

你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还好。我在教堂里膜拜海神，感激教主的收留。睡觉就在宿舍里，偶尔和小狗玩。”

祁煜听着，目光掠过你曾经居住的地方，心中莫名感到不悦。

他向来不相信所谓的神明。

他见过海最深处的沉寂，也见过浪潮如何无情地吞噬一座岛屿。人类所谓的“信仰”，在真正的海洋面前不过是徒劳的自我安慰。

而你，竟然也曾跪在那座冰冷的雕像前，虔诚地向它祈祷。

祁煜微微眯起眼。

人们的吟诵仍在继续，他们称颂“海神”的仁慈，感激祂的庇佑，信徒们的脸上写满了狂热的敬畏。

祁煜淡淡地开口：“……你信祂？”

你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当然啊。”你理所当然地说，“海神守护着这里，我们才能安全地活着。我以前总是来祈祷，希望海神能听见我的声音。”

他看着你，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却没有说话。

你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祁煜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仿佛是在嘲弄着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祁煜垂眸，目光掠过那尊神像，眼底泛起一丝冷意。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明明近在眼前，却被遗忘了。”

你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正要再问，他却已经转身，像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要的话，可以留下来。”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你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祁煜看着前方，踢起地上的小石头，语气平淡得让你分辨不出情绪：“反正我又不一定要你成为我的信徒。”

你莫名觉得，他的这句话藏着别的意思。

可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低头想了想，最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来都来了，不如去市集吧？今晚市集会特别热闹。”

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可心底却有些发虚。

祁煜眯了眯眼，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似乎看穿了你的心虚。

但他没有再逼问。

“走吧。”

他嗤笑了一声，随意地抖了抖衣摆，迈步向前。

你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你没有看到，祁煜在踏出教堂门槛的那一瞬间，掌心微微收紧，藏起了指尖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夜色渐浓，远处的市集灯火璀璨，热闹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你快步走在前头，生怕他反悔，兴奋地说道：“快点，我们去那边看看！”

祁煜看着你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你是真的对市集感兴趣，还是只是为了逃避刚才的问题。

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慢悠悠地迈步跟上，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别走太快，等等我。”

他的语气仍然懒散，仿佛刚刚的不悦不过是错觉。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情绪远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平静。

夜风吹散了钟声，也吹动了不知名的涟漪。

你们的旅途仍在继续。

而这一夜，注定不会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