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二楼只有一张床
最后更新: 2025年11月24日 下午7:10
总字数: 1614
夜风从门缝灌进来,带着乔治市雨后潮湿的印度香。
阿萌跟在阿伟身后,一步一步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Kopi冰杯壁的水珠在她指间滴到旧地板,留下一串深色脚印。
阿伟走在前面,背影在昏黄灯泡下拉得很长,短袖后领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他没回头,只扔下一句房租一天二十。
二楼走廊尽头,他推开一扇木门,门轴发出长而尖的呻吟。
阿萌站在门口,手还攥着相机背带,抬头看进去——
一张床,一台老电扇,仅此而已。
阿萌的呼吸卡在喉咙。
她低头看手里的Kopi冰,杯子已经空了,只剩几块没化的冰块撞来撞去。
阿伟走进屋,把背包往角落一扔,拉链没拉,里面掉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机票。
白色纸张在木地板上摊开,冰岛航空的标志在灯泡下刺眼。
单程,三个月后。
阿萌的视线钉在那张票上,脚没动。
阿伟弯腰捡起来,动作很快,塞回背包侧袋,拉链拉死。
他转过身,靠在五斗柜边,双臂交叉,喉结在阴影里上下滑动一下。
“床给你。”声音低得几乎被电扇盖过去,“我睡地板。”
阿萌咬了下下唇,把相机摘下来抱在胸前。
她走进屋,鞋底踩到地板上一块翘起的木条,发出轻微咔哒。
屋里闷热,电扇转得慢,叶片吱呀吱呀像在抱怨。
她把相机放床头柜,柜面落了一层灰,指尖蹭过,留下干净的痕迹。
“我睡沙发也行。”她声音轻,却没看他。
阿伟没回答,直接拉开衣柜,最下面一层拿出一张薄薄的竹席,哗啦一声铺在床右边的地板。
他又从上面抽了一条旧被单,抖开,灰尘在灯光里飞。
动作干脆,一气呵成,像早就习惯。
阿萌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抠相机背带边缘的皮。
她呼了一口气,掀开蚊帐坐到床沿,床板吱呀一声沉下去。
“晚安。”她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灯灭了。
屋里只剩电扇和远处印度庙的诵经声。
阿萌睁着眼躺了半小时,竹床板硌得腰疼,热得睡衣贴在背上。
她翻身,蚊帐边缘扫过鼻尖。
地板上,阿伟呼吸很轻,却均匀得过分。
她眯眼看过去,月光从百叶窗缝漏进来,落在他的侧脸。
他仰躺,双手垫在脑后,喉结在阴影里清晰。
阿萌咬了下唇,悄悄下床,光脚踩到地板,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她蹲下去,伸手去摸他背包侧袋,拉链没拉严,露出一角白色。
指尖刚碰到纸张,阿伟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
力道大,却没捏疼。
阿萌整个人僵住,呼吸停在喉咙。
阿伟没睁眼,声音沙哑:“别碰。”
两个字,低得像从胸腔滚出来。
阿萌抽回手,指尖发麻,心跳声大得整个屋子都听得见。
她退回床边,背抵着床板坐下去,膝盖抱在胸前。
电扇叶片转了一圈又一圈,诵经声渐渐远了。
半夜三点,阿萌被热醒。
她坐起来,头发全贴在脸颊。
地板上,阿伟已经不在竹席上。
窗开着,夜风吹进来,带着海的方向。
她光脚走到窗边,探头往下看——
后巷的路灯下,阿伟靠着墙抽烟,烟头红光一明一暗。
他低着头,T恤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一道旧疤。
阿萌的手指扣在窗台上,指节发白。
她呼了一口气,转身回床,却在门口撞上刚推门进来的阿伟。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
他身上有烟味混着夜风的咸。
阿萌后退半步,背贴墙,墙皮粗糙地蹭过肩胛骨。
阿伟没动,视线从她眼睛滑到嘴唇,又滑回去。
“热?”他声音低。
阿萌点头,喉咙干。
他侧身让她过去,走进屋,从五斗柜抽屉拿出一条毛巾扔给她。
毛巾带着阳光和樟脑味。
“去洗。”他说,“浴室在走廊尽头。”
冷水冲下来时,阿萌把脸埋进毛巾,毛巾全是他的味道。
她咬了下唇,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滚。
回到房间,阿伟已经躺在竹席上,被单拉到胸口,眼睛闭着。
阿萌爬上床,蚊帐放下,纱帐在月光下泛白。
她侧躺,脸朝着他那边。
电扇转了一夜,吱呀吱呀。
天快亮时,阿萌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冰岛的极光,绿得晃眼。
而地板上,阿伟睁着眼,手指无意识摩挲那张藏在背包里的单程机票,纸张边缘被揉出一道深深的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