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车厢里的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

阳光依旧刺眼，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沉。

孩子们低声抽泣，却没人敢大声。

沈砚坐在最后一排，背脊挺得笔直，后背那道被刀划开的虚幻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别再犯同样的错。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初级体魄强化让指节更粗糙，掌心多了一层薄茧。

力气大了些，反应快了些，可仍旧是个九岁孩子的身体。

红绳贴在腕内，第一颗纽扣暗红如血，第二颗已经松动，线头在微微颤动。

车门外，三个蒙面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为首那个把刀在掌心掂了掂，金属冷光一闪。

沈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却比上一次稳了许多。

‘不能再扑上去送死。’

‘要让她看见我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在车厢里快速扫过。

司机瘫在座位上，裤裆湿了一片，不指望。

左侧窗户太高，右侧后门锁死。

前排有个男孩正偷偷把手机塞进书包缝里，手抖得厉害。

手机。

沈砚的瞳孔猛地一缩。

上一次他没注意这个细节。

现在，他看见了。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借着座椅的掩护，一步步往前挪。

每迈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绑匪已经敲响车窗，声音懒洋洋却带着杀意。

“开门。”

司机哆嗦着去拉闸。

车门“哧啦”一声打开，冷风灌进来，吹得孩子们头发乱飞。

为首男人踏上台阶，刀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

“温故，自己出来。”

温故僵在原地，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她下意识舔了舔，咸腥味在舌尖炸开。

她抬头，目光慌乱地在车厢扫过，这次没有落在沈砚脸上，而是死死盯着地面。

沈砚已经挪到那个男孩身后。

他弯腰，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手伸进男孩书包缝里，摸出那部老式诺基亚。

男孩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他，眼睛瞪大，却被沈砚一个眼神压住。

‘别出声。’

男孩咽了口唾沫，慢慢点头。

沈砚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他蹲在座椅阴影里，借着绑匪注意力都在温故身上的空隙，迅速按下110。

铃声还没响，他就按了静音，把手机塞进自己裤兜。

“没听见吗？”

男人不耐烦了，一步跨进车厢，伸手去抓温故。

就在这时，沈砚站了起来。

不是冲向男人，而是挡在温故前面两排的位置，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车听见。

“她不舒服，吐了。”

男人动作一顿，刀尖悬在半空。

所有人都看向沈砚。

温故也抬头，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一丝疑惑。

沈砚继续说，声音平稳得像在背课文。

“她早上吃坏了肚子，现在还晕车。”

“你们要带走她，也得让她先去厕所吧？不然路上脏了你们的车。”

他故意把“你们的车”咬得重一点。

男人皱眉，看向温故。

女孩脸色确实苍白，嘴唇发青，冷汗把额发黏在伤口上，看起来随时要昏过去。

第二个绑匪低声骂了句脏话。

“麻烦。”

为首男人盯着沈砚看了两秒，像在判断这小孩是不是在耍花招。

沈砚回视他，眼睛不眨，心跳却快得要炸开胸腔。

‘报警电话已经拨通。’

‘只要拖延五分钟，警察就会定位到这里。’

男人终于不耐烦地挥手。

“行，五分钟。”

“小子，你陪她去。”

他刀尖一指沈砚。

“别耍花招，不然先捅了你。”

沈砚点头，喉咙发紧。

他转身走向温故，伸出手。

女孩下意识后缩，指尖在座椅上抠出几道白痕。

“走吧。”

沈砚声音放轻，只让她听见，“我陪你。”

温故盯着他的手，看了足足三秒，才慢慢伸出自己的。

她的手冰凉，小指在微微发抖。

沈砚握住，拉她起身。

女孩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沈砚顺势扶住她腰，手臂用力，把她半揽在怀里。

两人并肩往车下走。

绑匪让开一条道，刀尖始终指着他们后背。

沈砚能感觉到那道冷意像蛇信子舔过脊骨。

下车后，废弃工厂的空地上杂草丛生，风吹得塑料袋沙沙响。

厕所是工厂后侧一间破砖房，门歪斜着，里面黑洞洞的。

“五分钟。”

男人靠在车门抽烟，刀尖在腿侧晃荡。

沈砚带着温故往厕所走。

走到转角，视线被墙挡住的瞬间，他迅速把手机从裤兜掏出，确认通话已持续两分四十秒。

对方还没接，但定位应该已经开始。

他把手机塞进温故手里，按住她冰凉的手指。

“握紧。”

“别出声。”

温故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正在通话的110，眼睛猛地睁大。

她抬头看他，嘴唇颤抖，像要问什么。

沈砚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两人走进厕所。

里面潮湿发霉，地上全是碎砖和枯叶。

沈砚把门带上，只留一条缝。

他蹲下来，从校服外套上扯下第二颗纽扣，指尖用力，把线扯断。

温故站在角落，背贴着墙，手死死攥着手机。

她看着他动作，呼吸急促。

沈砚把纽扣递到她面前。

“系上。”

温故没动。

沈砚直接抓住她手腕，动作轻却不容拒绝，把纽扣按进红绳结里。

绳结收紧，纽扣卡住，发出极轻的“嗒”。

温故的手腕一颤。

她低头盯着那颗纽扣，眼睛里第一次出现除了恐惧之外的情绪。

像困惑，像……一点点安心。

沈砚松开手，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等警察来。”

“别怕。”

温故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这次终于发出声音，细得像蚊子。

“你……叫什么？”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刚要回答，门外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催促。

“时间到！出来！”

沈砚拉着温故往外走。

刚出砖房，为首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烟头踩灭在脚下。

他伸手，一把抓住温故胳膊，把她往车上拖。

沈砚下意识想挡，却被第二个绑匪一脚踹在小腹。

初级体魄强化让他没摔倒，只是退了两步，腹部火辣辣地疼。

男人把温故塞进车后座，刀尖抵着她后颈。

“小子，你也上来。”

“省得麻烦。”

沈砚擦掉嘴角血丝，慢慢走过去。

他知道，警察可能还没定位准确。

但至少，温故手里有手机。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看见远处马路上有警笛声隐约传来。

很远，很轻，却真实存在。

绑匪也听见了。

为首男人骂了句脏话，猛踩油门。

校车轰鸣着冲出工厂空地，扬起一片灰尘。

沈砚坐在温故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温故侧着头看他，手腕藏在袖子里，红绳和第二颗纽扣紧紧贴着皮肤。

她小声问，声音颤抖却清晰。

“你……真的叫什么？”

沈砚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他刚要开口，车子猛地一个急转，惯性把两人甩向一侧。

温故的头撞在他肩上，疼得吸气。

与此同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在沈砚耳边响起。

“检测到目标记忆植入成功——第二颗纽扣。”

“检测到目标主动询问宿主姓名。”

“奖励：体魄强化·中级。”

一股热流从红绳涌入四肢百骸。

沈砚感觉骨骼在轻轻作响，肌肉纤维在拉伸。

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低头，看见红绳上第二颗纽扣已经变成和第一颗一样的暗红。

车外，警笛声越来越近。

绑匪开始慌乱，车速越来越快。

为首男人从后视镜瞪他们。

“闭嘴！”

温故吓得一缩，却没再藏手腕。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砚的袖口，像在确认他还在。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

这次，她没有抽开。

车子冲上公路，警车已经追上来。

红蓝灯光在后视镜里闪烁，像两团跳动的火。

绑匪彻底乱了阵脚。

车子一个急刹，甩尾，撞上路边护栏。

巨响中，沈砚死死护住温故。

玻璃碎裂，金属扭曲。

世界天旋地转。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温故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