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空气像被冻住。

阳光依旧刺眼，却照不进孩子们缩成一团的阴影。

为首的绑匪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刀背敲在车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咚”。

他的目光在车厢里扫过，像狼在挑选最弱小的羊。

“温故。”

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温故的身体猛地一颤，指尖在课本边缘抠出几道白痕。

她低着头，额角的血一滴滴砸在书页上，晕开暗红的小花。

沈砚坐在她旁边一排的过道座，背脊挺直，手掌贴在膝盖上。

中级体魄强化让他的呼吸平稳得可怕，心跳却快得像擂鼓。

红绳第三颗纽扣贴着皮肤，烫得他掌心发麻。

他侧头，看温故。

女孩的肩膀在细微地抖，却固执地不肯抬头。

沈砚慢慢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轻轻碰了碰她放在座椅上的书包带。

指尖只停留了一秒，就收回来。

温故的睫毛颤了颤。

她偷偷抬头，眼睛红肿，却撞进沈砚的目光。

他没说话，只对她弯了弯眼角。

像在说：我在。

绑匪已经不耐烦。

他大步走进来，刀尖直指温故的方向。

孩子们尖叫着往后缩，座椅被撞得乱响。

男人伸手，一把揪住温故的后领，把她从座位上提起来。

女孩的脚离地，鞋子在空中乱蹬，书包砸在地上。

沈砚站了起来。

不是冲上去，而是挡在男人和温故之间，只隔一个座椅的距离。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

“她害怕。”

“你们要带走她，也得让她把书包带上吧。”

绑匪的动作顿住。

刀尖悬在温故颈侧，离皮肤只有毫厘。

他低头，看向沈砚，眼睛眯起。

“小崽子，你找死？”

沈砚没退。

中级体魄强化让他九岁的身体站得像一根钉子。

他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她书包里有药。”

“她低血糖，不吃药会晕。”

“晕了你们抱起来也麻烦。”

他撒谎撒得面不改色。

其实温故的书包里只有几本课本和一盒创可贴。

但男人犹豫了。

他瞥了眼温故苍白的脸，确实像随时要昏过去。

第二个绑匪从后面走上来，低声骂道。

“别废话，带走就行。”

为首男人却松了手。

温故跌回座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刀尖一指地面。

“书包自己捡。”

温故弯腰，手抖得几乎抓不住带子。

沈砚蹲下来，帮她捡起散落的课本，一本本塞回去。

他的动作很慢，像在故意拖时间。

指尖在书包侧袋摸到一颗硬物——第三颗纽扣，他提前扯下来藏在那里。

温故低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惊恐。

沈砚把书包递给她时，手指在黑暗中飞快穿过她手腕。

红绳被轻轻拉起，纽扣按进结里，“嗒”一声卡住。

动作快得没人看见。

温故的手腕一颤。

她抬头，对上沈砚的眼睛。

这一刻，她没再缩。

男人彻底失去耐心。

他一把抓住温故胳膊，把她拖向车门。

沈砚跟上去，不是阻拦，而是自然地走在她旁边。

像上学路上两个普通的同学。

“小子，你也想一起？”

绑匪刀尖转向他。

沈砚点头。

“我和她一个学校的。”

“她害怕，我陪她。”

男人愣了一秒，忽然笑出声。

笑声粗哑，像锯子拉过木头。

“行，省得她路上哭。”

他挥手，让沈砚也下车。

第三个绑匪开车门，把两人塞进一辆破旧面包车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锁死。

车厢里黑暗潮湿，只有前排透进一点光。

温故缩在角落，书包抱在胸前，手腕藏在袖子里。

沈砚坐在她旁边，肩膀几乎贴着她。

车子启动，颠簸着冲出工厂空地。

温故的呼吸很急。

她侧头，小声问。

“你……不怕吗？”

沈砚摇头。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书包。

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怕。”

“但我在你旁边，你就别怕了。”

温故的睫毛颤得厉害。

她慢慢把书包放下来，手腕露出一截。

红绳上的第三颗纽扣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光。

她指尖碰了碰纽扣，又碰了碰沈砚的手背。

“谢谢。”

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砸在沈砚心上，砸出一个深坑。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停在一处废弃仓库。

绑匪把他们拖进去，关进一间小屋。

门锁上，外面传来抽烟聊天声。

小屋里只有一扇高窗，光线灰蒙。

温故坐在角落，膝盖抱紧，肩膀还在抖。

沈砚蹲在她面前，背挡住门的方向。

“他们要赎金。”

“明天父母来了就放人。”

“别怕。”

温故抬头看他。

眼睛里第一次没有只有恐惧。

还有一点点……依赖。

她小声问。

“你叫什么？”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张嘴，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很远，却清晰。

绑匪慌了。

骂声、跑步声、车子启动声。

门被踹开，绑匪冲进来，一把抓住温故。

“人质走！”

沈砚挡在前面。

中级体魄强化让他动作快如闪电。

他没硬拼，而是抱住温故，整个人往旁边一滚。

绑匪扑空，刀子砍在地面，火星四溅。

混乱中，警笛越来越近。

警察冲进来，枪声响起。

绑匪倒下两个，剩下的举手投降。

温故被沈砚护在身下，耳朵里全是巨响。

她死死攥着他衣服，声音颤抖。

“沈砚……”

又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警察把他们抱出去。

阳光刺眼，温故却不肯松手。

她抓着沈砚的袖口，一路抓到救护车上。

医生要分开他们包扎，她突然哭了。

不是大声哭，是无声的，眼泪一颗颗砸在沈砚手背上。

“别走……”

沈砚抱住她，轻拍后背。

中级体魄强化让他声音稳得像大人。

“我不走。”

“一直都在。”

医院里，家长们来了。

温故父母抱着她哭。

沈砚站在旁边，没人注意他。

温故却固执地伸手，抓着他不放。

父母想带她走，她第一次反抗。

“他救了我。”

“让他一起。”

沈砚被允许留在同一间病房。

夜里，温故睡着了，手腕上的红绳露出来。

三颗纽扣排成一排，暗红得像血。

沈砚坐在床边守着。

他以为，这一次，终于成了。

可凌晨，系统声音响起。

“第三次人生，检测到目标记忆植入成功——第三颗纽扣。”

“检测到目标三次主动呼唤宿主姓名。”

“检测到目标产生初步依赖。”

“但检测到目标潜意识恐惧加剧——害怕‘被救后分离’。”

“为防止记忆永久封闭，系统即将重置本次人生片段。”

“奖励保留：体魄强化·中级。”

“第三次人生，结束。”

沈砚猛地站起，椅子倒地巨响。

他冲到温故床边，抓住她手。

女孩在睡梦中皱眉，手腕红绳空了，又空了。

白色空间拉开。

小女孩站在那里，血裙子滴水，眼睛红得像哭过。

“又错了。”

沈砚跪在地上，拳头砸进虚空，血肉模糊。

他声音已经哑了。

“她抓着我不放……”

“她叫我名字……”

“她求我别走……”

“为什么还不行？！”

小女孩走过来，蹲下，小手捧住他打烂的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伤口，血止住了。

“因为你每次都让她看见‘结束’。”

“警察来，父母来，你们被分开。”

“她潜意识里觉得，被救了，就得分离。”

“分离了，你就会消失。”

沈砚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

烫得她指尖一抖。

小女孩抱住他，小小的身体却用力得像要把他揉碎。

“疼吗？”

“第三次，最疼了吧。”

她拍着他后背，声音第一次带了哭腔。

“别放弃。”

“还有四次。”

“下一次……别再让她看见‘结束’。”

“让她看见，你会一直陪她，长大。”

红绳第四颗纽扣松动。

白光亮起。

沈砚睁眼，又是校车。

温故揉着额角。

他站起身，这次直接坐在她旁边，肩膀贴着肩膀。

女孩抬头，疑惑看他。

沈砚对她笑。

“别怕。”

“从现在开始，我一直坐你旁边。”

“好不好？”

温故没说话。

但她没再缩。

车门打开，绑匪上来。

沈砚握紧她的手。

这一次，他要陪她，不只到获救。

而是一直，一直。